|
|
A 現代詩在越南 如果說越南的中國現代詩壇是一曲荒涼的沙漠(Waste Land) ,母寧說它是一座正待灌溉,施肥和修剪的[現代詩花園](The Gadern Of Modern Poetry) 。近年來在此間的一群熱愛現代詩的華僑青年詩人:不斷的吸納台灣和西方的現代文學思潮以及不斷的創作,使這座花園一天比一天的繁茂,一天比一天的欣欣向榮,雖然這些現代詩的花朵還得經歷更多風霜雨雪,還得接受更多考驗和挑戰。 現代詩在越南的發展過程是崎嶇的,早期的現代詩因為趨向晦澀,因而被誤認現代詩是費解的,甚至說它是詩人自己才懂的密碼。其實,現代詩的晦澀並不是不可解:可解與不可解是看讀者的程度和領悟能力而定:我們不該抹煞現代詩的存在價值。作為一個現代人,作為一個現代詩人,對時代是應該負起責任的。在這個戰爭的年代,詩人不時感到戰爭和死亡的威脅,從而在生活中體驗出生存和死亡的真義,因而在我們此間的現代詩就有著共同的特色,就是以戰爭做主題。幾年來詩人不斷的向著現代精神的領域開拓,現代詩總算在此間佔有一席之地;我們這座[現代詩花園]總算是夠璀璨夠熱鬧的了,它總算能夠招來很多遊客瀏覽的目光------現代詩總算得到很多讀者(audience) 的愛戴和支持。 B 詩人的面譜 要了解一個詩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完全了解一個詩人的作品就更加困難了。我們試以一個植物學家(botanist) 經過分類和歸納的實驗,然後說明一棵樹的特質。試以一位物理學家(physicist) 經過三稜鏡(Spectrum) 的分析反射出來的光說明它們不同的顏色和光的強弱。以此種對自然藝術的精神來探討詩人的心靈深處看它到底蘊藏幾個繆思(Muse) 。
《關于藍斯的》 曾經飄去而又飄回的一朵雲,曾經是一隻自由的波斯雀(Persian bird) 如今卻變成一隻自囚的雁子,但習慣流浪的雲是很難囚得住他的瀟洒的,或者你能囚得住他的軀體,你不能囚得住他靈智裏的繆思。他底筆觸的輕盈給你一種飄逸,一種灑脫的感覺。 有人說藍斯的散文比他的詩寫得更好,但論者之見,藍斯的詩和他的散文是分不出伯仲的,不信你讀讀他的散文,你會覺得它如何[瀟洒江湖]( 註:[瀟洒江湖]是他最近發表在此間民聲週報的一篇散文。筆觸的輕盈,瀟洒,是一篇難得的佳作。) 了。如果再唸唸他的詩你又覺得他的詩像一縷雲的飄逸: 一襲青衫就如斯的飄走了 薄薄的雲
薄薄的天色 和一些 漂涼的陽光 作者落筆如此的輕,如此的瀟瀟洒洒而又婉婉約約的,你可以看到琥珀與衣襟的珠光,和杯盞相碰時的聲響,水晶的亮麗,以及一個浪人的步音以及無法挽留一朵雲的去來: 我無法挽留你的瀟洒 碰響杯盞 琥珀是你衣襟的珠光 水晶的 鹹味 在逆旅的另一端 你和跌碎的步聲 向南方的 南 方 如果說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詩人藍斯真能達到這絕妙的境界。正如其他詩人一樣這一朵雲免不了也感染戰爭的憂鬱,在[靜寂地帶] 一詩中我們可隱聞砲聲和嗅到戰爭的焦味: 砲聲在北方 呼嘯 家鄉是火焰的現場 藍斯!你這隻自由的波斯雀,雖然你不比往昔的飛翔,但你能夠歌唱。那麼唱吧!藍斯,你將會獲得很多掌聲的。
《關于心水的》 如果你見過心水你會覺得他永遠是這樣一個文質彬彬而又笑容可掬的人,雖然他時常被一些俗務羈身,但他仍然對文藝非常熱心,仍然沒有失去寫作的興趣。他不但是個很有名氣的小說作家,一個很出色的散文家,而且是個才思橫溢的詩人,他像哈代(Thomas Hardy) 既能寫出傑出的小說又能寫出膾炙的詩篇,之外,他還多了三個繆思去寫散文。他的一篇小說[無花果] 描寫一個神父和一個女學生戀愛曾轟動了此間的教會。 詩人曾經徘徊在十九世紀浪漫主義的迷宮(Labyrinth)裏,他早期的抒情詩委實也曾獲得很多讀者的掌聲,但作為一個藝術家,一個詩人是永遠不會滿足自己過去的一點成就的,永遠不會囿於一隅,拘泥於那些既往的古老的詩的王國裹,而是要翻越過那些[抒情] 的藩籬,從[浪漫] 的迷宮走出來,從[古典] 走回[現代] 。 如果說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學,一個時代有反映一個時代的藝術作品,心水的詩就能反映這個時代,他的詩就是這個時代的縮寫。從他的詩中,你可以看到戰爭的威脅,死亡的恐怖,以及這一代青年的失落和痛苦。且看他這首[如此消息] 的詩句: 一面國旗 加勳章 然後讀一個不幸的名字 如此就有所謂 一則殉國的新聞 消息著整個春天到冬天 如果你在越南,每天你會從收音機裏聽到或在報章上讀到一些戰士殉國的新聞。詩人在這個戰爭的地區,在這個充滿死亡的地域感到徬徨,他希望戰爭早日停息,不願再聽到槍聲和砲聲,可是: 當隆隆的聲浪吞滅了夜以後 你盼望天明 當天明以後聲浪仍然隆隆轟擊著太陽 詩人不但告訴你他所聽到和讀到的,現在他還告訴你他親眼見到的。在[一號國路] 這首詩的兩段: 急急推動排擋 望後鏡的風景 將你的眼瞳 照出三片烽煙 一號國路把那輪汽車輾成 一 滴 滴 血 詩人心水是成功的;包括他的小說,他的散文,以及他的詩。他是一個文藝的多妻主義者,一個九繆思的信徒。
《關于李刀飛的》 曾經被譽為現代詩壇一條鐵錚錚的漢子,如果說[文如其人] ,讀到他的詩你就可以想像他是一個怎樣豪氣十足,滿身都是勁的硬漢,他的詩一落筆就如斯的雄渾,如斯的硬朗,如果說藥河的詩有如涓涓的流水,藍斯的詩有如圈圈的漪漣,那末李刀飛的詩就像滾滾的山洪了。作者的詩中沒有紈夸(衣旁)的秀氣,也不沾兒女的私情,卻染了好濃的時代的憂鬱,他的詩充份的表現對戰爭的不滿,他在這個戰爭的年代提出抗議和吶喊。透過他的詩你可以看到戰爭的殘酷和死亡的威脅,作者的生活經驗告詩訴他,戰爭和死亡不斷的逼迫他,他向人類的良心(Conscience) 不斷的呼籲博愛。他不斷的吶喊著!從他這首[我曾聽見哭聲,孩子] 一詩,我們可以看到經過戰火洗劫和雅典娜蹂躪過的城市,剩下一堆殘墟爍瓦,遺下一個受傷的孩子的哭聲而至死亡的哀痛。在這詩的第三段: 然後,你醒來 在一個窒息的早晨 殘墟爍瓦中遺下一雙未瞑的眼 圓張的嘴似呼喚 一個未滿週歲嬰孩的 去向 在這詩中的尾段: 曾親手豎起一座木碑 碑上,你的名字是多麼可憐的 靶子 詩人還是一個形式主義的酷愛者,他的一首[山水以及其它] 的詩作,所走的形式曾轟動此間的現代詩壇,且看他詩裏的一些句子: 驀然一聲 砰 折翼的夥伴便從 高空墜-------------------------------下 血肉 橫 飛 槍林林 林林
彈雨雨 雨雨
亂葬崗上 橫看投著橫影於 地 上 竹瘦枝一的起豎倒 一個披著麻衣的小婦立著 孩子跪著 號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哭 在這首詩的最後兩節: 從晨間開始 我 們 拾 級 登 上 山 峰
從黃昏開始 我 們 拾 級 而 下 然後 凝 視 浪 濤
那 邊 的 日落 沉下 沉下 沉下沉下 李刀飛的詩很有自己的個性,可惜近來很少見到他的作品,希望詩人不要將自己的繆思固封起來,讓我們看看最近他的繆思是怎樣的面貌。
《關于劉保安的------》
作為一個海的兒子,一個「水兵」的他,對於海是最熟識的。詩人對海應該也最親切的;但他並不像一般詩人那樣歌頌海的無私,海的單純,相反地他卻揭露海的殘暴,海的混濁。也許詩人生長在這個戰爭的年代,生長在這個瀰天戰火的越南,在詩人的眼裏看不到什麼所謂完美的,反之,只看到醜陋的一面。因而詩人感到海並不再擁有它本身的純潔,因為它已染有過多戰爭的煤煙和死亡的血漬,海並不仁慈,因為它漂流著過多征人的屍體。從他這首「俑」的詩作中的兩句可以看到:
海那邊有人用李賀的藥囊盛石子 且在遺下的靴子裏發現斷腳
詩人對海已感到厭倦,因為海帶走了他往昔的歡笑;也帶來給他綿密的相思;以及刻骨的懷念。在「俑」這首詩的第一節:
船巳遠航,不自妳的港灣,妳的唇 黑的髮茨,相思逸出妳的瞳眸 詩焚蛺蝶,鏘然的陽光不透 四月是一潭死水,鶯鶯 橫笛巳吟盡葫蘆的眼淚 怎能輕叩銹落的門環
作為一個詩人,而又是一個多情的浪子,從他的詩中,你可以發現他的情感是細緻的,而又古典的,在這首「俑」的詩句中流露出作者的思古幽情和對戀人的懷念:
鶯鶯,小紅娘已患了失憶症 西廂的院字沒有熱門音樂
一個詩人的作品能否得到讀者的共鳴,最重要的是看詩人能否將自已的詩變為讀者的情感,是否能夠說出讀者心靈欲說的言語。史蒂芬‧斯賓特 (Stephen Spender) 在「憶艾略特」( Remembering ELIOT) 一文中對艾略特的「荒原」(The Waste Land) 一詩的感想,他這樣的寫著:
「-------All ELIOTS Poetry has uniqueness and interest , but The waste land more than hold the readers interest and amiration, it makes the poetry become a passion to the reader,-------- 」
詩人艾略特的「荒原」深受第一次大戰的影響而寫成(The waste land having deep roots in the first world war) ,而他這首「荒原」卻渲染了越戰的色彩,反影這一代青年的徬徨和痛苦,雖然我們不能以他這首「荒原」和艾略特的一起評價,但它確實能說出此間一般青年的心聲,得到眾多讀者的共鳴。請看詩中的第二節:
戰地歸來那年,妹子猶未嫁 歌聲來自墓中,墓是垂釣的磐石 待你舉起,侍你射擊 一如粉碎文字與文字間的骷髏
詩人的作品不多,但他每一首作品都能代表自己,都有它自己的特色。希望他下次航海歸來,帶給我們詩壇一份珍貴的禮物------- 一首詩的藍圖。
《關于陳恆行的------》
《關于西牧的》
像一個武士封了劍匿跡歸隱,如今又重現江湖。擱下了筆很久的西牧,如今又見到他的作品在報章上刊登。其實作為一個詩人是不應該固封著自已的繆思的,雖然有幾年沒執筆寫作,並不是這幾年中作者沒有進步,反之,在這其間給他靜思,給他自我的檢討,給他對宇宙對人生的默察,以及對社會人心的觀瞻,因而他的思想更趨成熟,對人生也更加世故了。他再出道便要揭露社會的黑暗和不公。他這首「時下」就將這個時下的黑暗、不公、貪污和剝削的社會赤裸裸的展示在我們的眼前。
據說日間 在行人道上 那人重述在街角內恐惶被迫獻出的罰
我們必需同情那人說及的祕密 通行證 現代的困境
生命時刻都可能成為囚室內的另一種雁 存在 誣蔑的虛無遂成少年們擊酒旗的歌了
詩人西牧的心靈是偉大的,他時刻都站在光明的一邊,而向著黑暗挑戰,他的精神是值得寫詩的朋友借鏡的。
《關于鄭華海的》
曾經以「季春雁」作為筆名的一隻三月的南方雁子,悄悄的飛來我們的詩壇又悄悄的飛去,我們曾等候他再次重來,卻等了好幾個春天了。如今才見到他翛翛飛來,他這次重來我們的詩壇委實給我們無比的驚喜! 詩人曾經深受法國現代文學和臺灣的一些現代詩人影響,他的詩風很具現代精神,他這首「那個老兵士」的詩作描寫一個老兵士在軍隊中生活和行軍時的疲倦,艱苦和緊張的情形:
有一隊士兵操隊而過 爽快的扣下扳機 踏著他很熟的拍子 登陸 俯身 前進 前進
在詩中另一節:
那個兵士魯莽的爬上 爬上他心愛的戰壕 他想招呼他 叫他不要那麼站著
讀著他這首「那個老士兵」的詩作,我們不免會想到英國詩人兼史學家荷伯里特(Herbert Read) 的一首詩,題目是「我的情侶」(My Company ),該詩是描寫一個在軍隊團體中生活的婦人敘述她跟士兵們行軍的經過,眼見到有些士兵肩(手旁)著厚木板和鐵塊經過死亡的地域時的疲憊,當見到一枚照夷彈彎彎的經過上空時屏息著不動的緊張情形,我們發現它們都有著一點相像,且看該詩的一節:
My men go weasily With their monstrous burdens
They bear wooden planks And iron sheeting Through the area of death
When a flare cures through the sky They rest immobils
詩人鄭華海的詩是矯健的,一如他的翅膀,也一如他的飛翔。
《關於藥河的》
如果要想了解藥河的詩,最好慢慢去咀嚼,不然你是難以欣賞到他詩裏的妙處的。詩人寫詩的態度非常嚴謹,他從不肯浪費筆墨,他說他每每完成一首詩要經個三四個月的苦心經營,可見詩人著重詩的質而不是詩的量。 他深受古詩影響,所以讀著他的詩就嗅到古典的芬芳,他不但是一個詩人,而且是一個修詞學家(Rhetorician) ,一個美學(Aethetic) 的喜愛者,他的詩給你一種雋美和清新的感覺,且看他這首[小港] 的一節:
潮聲散盡,你的髮是濕濡濡的 走過長堤的一列樹,霧從兩肩摟來 還想起嘶喊不?彎刀和馬 征伐的旗幟,滾滾塵捲廢虛 我們划是您未斷椽 的莊子。疲憊的雙槳呵 不復昔年的名字
這兒的戰爭仍舊是戰爭,雅典娜(Athena) 女神的號角仍不斷的吶喊。戰爭何時才停息呢?雅典娜幾時才不叫囂?詩人渴望[和平]但戰爭仍然延續,和平沒有到來。從他這首[雨‧傳奇] 的詩中我們可以看到詩人對於時局是如何關注和憂慮。
而西半球的花季惶惶轉入 忙於聚會 忙於拍發電訊 或者選舉的 暴躁的夏季 那群熟識的燕子圍坐下來 爭執著西貢的雨 停------是-----不停
從這首詩來看,我們發覺詩人在寫作的技巧上還愛用比喻,在這首[雨‧傳奇]中:
1:以聚會喻巴黎和談 2:以燕子喻各國出席的代表 3:以雨喻戰爭
詩人深受法國現代詩人賈琪‧普雷維爾(Jacgues Prevert 按:即裴外) 和台灣詩人余光中、葉珊、鄭愁予等影響,是此間名噪一時的現代詩人。
《關于亞夫的》
在我們的詩壇中從沒有像亞夫這樣對生存和死亡極具敏感和懷疑的了。如果說艾略特( T.S. ElIOT ) 對生存和死亡的觸鬚最敏感的話;那麼詩人亞夫和艾略特就有著一點相似之處。先讀艾略特的幾行詩:
I could not Speak, and my eyes failed, I was neither Living or dead, I know nothing Looking into the heart of light, the silence
亞夫的[戰爭之外] 這首詩一開始作者就掀開死亡的序幕:
每一個小小的結束如斯 突然 那一則遠古的傳說 沙是餓血的獸 一顆子彈抑或其它 切進斷臍後的命名
詩人對生存的荒繆,對死亡的懷疑在這段: 死亡是燈光下踢也踢不去 的影子 晚禱哭泣中 步向黃昏 存在的荒繆 猶甚仆臥時仍思索 自己之再否 完 整
亞夫的作品永遠是他的風格,他不願去摹仿他人,也不願走別人的路子,他曾說過:[有寫作經驗的文友仍迷惑於自已初期作品的掌聲而不肯求進求變,因此讓別人擁著,也擁著別人在走,而走的路子相當古舊了。] 詩人沒有沾染古典,一起步就向著現代的路子走去,詩人說他的詩不過是副產品,他主要還是要寫散文。的確,亞夫的散文有他獨特的風格,他真能寫出他的路子來呢!
﹝ 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