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最近在小園裡操作,發現翩翩紛飛的蝴蝶,好像多了起來。有全身純白的,也有翅翼粉紅、體呈紫藍色的;有幾只更是五顏六彩,翅膀的花紋也別緻。它們來來去去的嬉遊,在青綠的草棵菜叢間,停駐稀稀鬆鬆的花朵上。

 

蝴蝶有沒有飛到別的地方去,我無法刻意去跟從、追蹤;縱使有去,也該飛不遠吧。因為從我粗淺的觀察中,飛來翔去、遊樂自在的蝴蝶,似乎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只;從它們的顏色、形體、姿態、以及停駐枝頭的習性,我似乎都看得很熟了。每天看上三幾回,魯鈍的眼珠兒仿佛也沾到了靈光:鏡片前翩纖的英姿,並非外來的過客,而是園裡天天駐守的自家人。

 

自己種了這迷你格局的凡花小菜、瘠地賤草,想不到竟有無心插柳的意外收獲:原本寂靜的方寸之地,來了三幾只蝴蝶,姿采就好像活色了一些。很清楚在開始階段,就是那兩只純白的小蝶。後來有一天,眼睛一亮,多了一只花彩耀眼的;過不久又增添新的一對。。。。這裡沒有百花,沒有芳馥的馨香,但小小的蝴蝶並不嫌棄,肯來展姿,我也像少女受到良人青睞一般的,覺得有一分說不出的喜悅,可真的是老懷寬慰。

 

    小圃草多,有土就生,有地就爬。為了對自己屬意的青菜表示公道,我想到拔除草蔓,讓力求上進的花與菜多一些發展的空間。於是,清晨或午後,空閑的時段,就屈在那裡翻翻拔拔,讓該除的不存留,讓該生的生得更自在。這一番作業,發現在葉背與菜腳跟、敗葉腐朽的陰濕角隅,除了曝光後即刻鑽回泥土裡的蚯蚓之外,還有黑黝得與泥土同色的毛毛蟲,緩然蠕動,似乎想逃避它無從料到的居地破壞。可是,它沒有那種機智和敏銳的實力。

 

     我沒有把毛毛蟲手到擒來。自己暫停工作,靜觀它怎樣臨危不亂,好想知道它是否有“以不變應萬變“的睿智。它毛茸茸的,形態極醜,誰知會否就像世間的高人一樣,其貌不揚。家人也因興趣而齊來觀蟲。毛毛蟲可能也不大願意對日曝光,可它還是斯條慢理的,不急不躁。小孩拿小木枝觸碰它,看它卷縮的模樣。太太說:“小心,小心,不要鑿傷了它。。。”小孩反應敏捷:“毛毛蟲是害蟲哩,捉來打死。”做母親的立刻制止:“要看美麗的蝴蝶,就不要殺害毛毛蟲。”到這個時刻,我做不成旁觀者了,順勢表態:“你媽說的對。你們看,這園裡飛飛停停的蝴蝶,不是天外來客。它們都是這園裡的毛毛蟲蛻變而生的。”

 

    我把自己的觀察告訴孩子:來來去去那幾只蝴蝶,不曾飛遠,因為這是它們土生土長的家園呀。更何況,在這樣的一個住宅區,沒有農家莊稼,蝴蝶不可能去得遠。這一小塊的青綠,應是它們依偎與安身自適的樂園吧。

 

    孩子知道蝴蝶的前身就是毛毛蟲;那是從書本上得來的知識。這一回,親眼見著毛毛蟲,我們又設法給他們上了就地取材的一堂課。做哥哥的對他的妹妹說:“爸媽講愛心,你愛蝴蝶,你就不可以殺害可以變蝴蝶的毛毛蟲。知道嗎?”小女兒乖巧得很,反應不輸給她的哥哥:“知啦知啦!雖然毛毛蟲會吃葉子,但為了蝴蝶,只好犧牲一點菜葉,這叫做。。。叫做。。。。”

 

    “共生共存!”她的哥哥搶先說。

    “是,共生共存。好像那位老師曾經說過。”做妹妹的喜形於色,轉回頭來對著我們:“爸爸,媽媽,我們就讓毛毛蟲繼續活著。多一只醜陋的毛毛蟲,就可能多一只美麗的花蝴蝶,飛舞給我們看。”

她媽媽又再發揮她的影響力:“對呀!一只毛毛蟲能吃得了多少葉子?讓菜葉多些破洞,園裡就多些熱鬧,多些紛飛的詩意,”

    “哈哈,你們的媽媽像個思想家,也像個詩人,太有意思了!”是我欣然的調侃。

    “去你的!專挑些風涼話!”

    “其實,我覺得媽媽更像個環保專家。”是運兒的聲音。“謝謝這一堂課,爸爸,媽媽,我們支持你們!我們愛蝴蝶,我們感激有毛毛蟲可以變蝴蝶。”

    “對的,這是一堂珍貴的環保課。如果我們扼殺了醜陋的毛毛蟲,我們就扼殺了美麗的蝴蝶。我們要尊重自然界的共生共存。”小女藝兒也說得頭頭是道。

    她媽媽接著道:“共生共存的理念讓我們更加容忍、豁達。世界有很多不完美,但,不完美中也有它的大美呀!”

 

    我環顧庭園,幾只蝴蝶又拍動著翅膀,翩翩於葉端花尖了。

    小女突然驚叫:“毛毛蟲不見了!”

    她哥哥不慌不忙地回應道:“還用說,躲進腐葉泥堆裡去了。”

 

                       2007.10.11馬來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