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篙現代詩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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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詩觀

主張詩歌突破傳統而又不脫離傳統,力求用最簡潔易懂的語言表達更深的道理;描寫生活,平樸自然而又不拘泥形式,脫俗而創新的思路;追求個性自由和自然的表達方式;注重感受,有思想的作品;反晦澀,故作。

-- 長篙現代詩文選《渡口》 --


 

寫詩日記選

 

(九)意境

 

——洛夫先生的飛來神手

  

  意境:(詞典解釋)

  意;意氣,氣勢,“意色舉止,不異于常”——《世說新語.雅量》

  情意;感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宋.歐陽修《醉翁亭記》

  境:景況,景物,景象;佛教指為心意物件之世界,如:塵境、色境、法境;鏡頭,取景;處境,境界;“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晉.陶潛.《飲酒詩》

 

  古之對意境的詩論更多:“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人間詞話》這是王國維先生對意境的慨括,意境與自然,與描繪的自然運用,洽到好處。真正做到有意無意,有我忘我之境的詩人,唯有洛夫先生。

  我們可以感覺洛夫先生那種直逼胸腔,揮手潑墨。弄雲降雨,放眼江山的感覺。作為湖南人,可能對先生的意境創作更加理解。

 

  一、以詩入畫:

  1、或濃或淡,情動自然

  “你的信像一尾魚遊來/片讀水的溫暖/讀你額上動人的鱗片”《子夜讀信》,其形象生動,描繪細膩;

  2、點睛待飛,錯覺突然

  如“如果此處降雪”,“一隻驚起的灰蟬”《金龍禪寺》、“有人從雨中而去”《窗下》,這些都是突起或頓悟之感,寫意讓人入境欲飛。

  3、輕灑瑩雪,脫俗豐滿

  如“只驚得/窗外撲面而來的寒雪/倒飛而去”《湖南大雪》、“窗外傳來一陣沙沙之聲/噓,你瞿然傾聽/還好/只是一雙釘鞋從雪地走過”《湖南大雪》這些深刻畫寫,都讓人摒息而歎!

  4、氣息順暢,宏闊雄健,

  如“閃電從左頰穿入右頰/雲層直劈而下/當回聲四起/山色突然逼近/重重撞擊”《石室之死亡12》,“世界乃一斷臂之袖/你來時已空無所有”《石室之死亡53》,“從灰燼中摸出千種冷中千種白的那只手/舉起便成為一炸裂的太陽”《石室之死亡57》,這樣的描寫,在《石室之死亡》還很多;

  5、無為捕之,嚼之自然

  如“從一堆屍體中/飛起/排排 蹲在/疏朗的枯樹上/也在剔牙”《剔牙》,“刀子跌落/我彎身去找/啊!/滿地都是/我那黃色的皮膚”《子夜削梨》

  6、或重或輕,聲色齊全

  如“那一聲淒絕的哀嘯/從左岸/傳到右岸/回聲/溯江而上”《猿之哀歌》,“哦!石榴已成熟/這動人的炸裂/每一顆都爍著光,閃爍著你的名字”《石榴樹》,“嗆然/鈸聲中飛出一隻紅蜻蜓”《舞者》

 

  二、境與意的結合

  關於洛夫先生的意境創作的詩句很多,不一勝舉。在此,只對專一境況分析。其中之意甚廣,因有意才有境,有境有意方能感人。作品之意需聯繫全篇分析,在此,仍不難看到其作品之意深(若無意之境稱不上意境),如:《子夜削梨》的舉例,表達了黃色的皮膚。即是中國人,作者在生活中無處不在思念祖國,把一切的思念已經溶入生活,什麼事也能引起對家鄉的思念之情,《湖南大雪》中的涓涓濃情,君子之聚,降雪可表,清乎!潔乎!純乎!

 

  三、書畫意境

  唐人王維,善工書畫,故有“畫中有詩,詩中有畫”之譽贊。“清泉石上流”感多少文人墨客。那種對視覺,感觀上的鮮明特點,高雅的審美意識,無不體現在詩中,畫中,借畫表意,黛中取情,書畫一體。

  關於洛夫先生的畫見的很少,但從先生有力的書法中可見一斑,其詩理、畫意、筆力,無不溶天然造物,視賞衝擊,造成讀者的審美情緒和色彩回味之效。如詩《窗下》,足見先生“從雨中而出”,神手一點,淩空揮毫,詩意躍於紙面。

  先生的詩以意境見長,包含聲、形、意、色、境等。準確地說,意境只是一部分,還有其他的聲、色、調、息等來輔助全詩的享受與美感。

 

  四、關於意境的其他創作

  詩人的《石室之死亡》,本人感覺她並不是詩人的最得意之作,對該作品,詩人自身可能並不讚賞。因為該詩(長詩)入理成份較多,缺少感性引導,說理偏重,就顯詩意淡薄,抽象。但詩裏仍具有濃厚的氣質與魅力和精神。詩裏表明了詩人的本體、境界。詩可以說是對詩人內心的暢發非常成功感人。但對於詩人來講,創作習慣顯然有較大區別,一向慣於感性創作的,把對作品的創作與對大眾的認可與閱讀習慣看的非常重要的洛夫先生,自然也不放棄其他形式的追求。詩人對《石室之死亡》可能是一次嘗試之作,真正意義上的創作是對讀者的一種負責與認真。例如,我們從詩人的態度可以看出:“初見冰河時,內心暗自激動不已,可是在醞釀這首詩時,毫無浪漫之情,竟因抓不到一句抒情的感性語言而久久難以下筆,胸中冰河的意象反而組合成為一組思考的符號,迥異於我以往的創作心理狀態。詩完稿之後,才發現其中不但無理可循,而且一片茫然,就象我第一眼看到冰河的感覺。”《大冰河》之後記。

 

  五、意境之至高境界

  詩人的作品以景入境,以畫入境,以色、聲、調入意,形成色境、聲境、調境。我們看到詩人的物象描繪很重,步步引伸,當讀者漸入佳境時,卻突然擱筆或回鋒一轉,令人撫掌叫絕。這裏,我看做是“空山鳥鳴,回味深遠”。幽谷之境,能帶來神思之明,仙骨鶴發,趣意盈然。

  我們從詩人的作品中,除了看景至境、意境、心境之外,另一種是神境,這種境界是上升後的一種體會和認識,已經超凡脫俗,已經上升為脫離詩人本體。有我無我,神形合一的至高境界。這是一個過程,“詩魔”稱之無愧,“魔”之魅力,在於打動。其打動是叫他人心動,詩人20061030日的近作,如:《松鼠家族》我們看到詩人仍然以全景創作,講究視觀與感覺。在這首詩中,我們看到詩人童心未泯,對於大千世界的感悟更加純真。

  我們祝洛夫先生身體健康,讓詩畫之作,或明或暗,或鏗鏘有力,或擲地無聲。巧工於天下,力搏於無形,繪詩畫於藍本,吐心境為自然!

 

  附錄1:關於洛夫先生的詩例名稱:

  《子夜讀信》《金龍禪寺》《窗下》《湖南大雪》《石室之死亡》《剔牙》《猿之哀歌》《石榴樹》《舞者》《大冰河》《松鼠家族》

 

  附錄2:關於古代詩歌理論中關於意境描敘的章節:

 

  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人間詞話》】

 

  詩有六至【詩式】唐·僧皎然

  至險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麗而自然;至苦而無跡;至近而意遠;至放而不迂

 

  鮑慎由《答潘見素》詩雲:"學詩比登仙,金膏換凡骨。

 

  山谷黃魯直《詩話》曰:'船如天上坐,人似鏡中行。

 

  【薑齋詩話卷上】

  清·王夫之

  以神理相取,在遠近之間,才著手便煞,一放手又飄忽去,

  神於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景中情者,如"長安一片月",自然是孤棲憶遠之情;"影靜千官裏",自然是喜達行在之情。

 

  【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

  清·周濟

  竹山有俗骨,然思力沈透處,可以起懦。碧山胸次恬淡,故黍離、麥秀之感,只以唱歎出之,無劍拔弩張習氣。

 

  【什麼樣的詩算有「意境」】

  周振甫

  這裏的三境就是意境,只是把偏重於寫山水的稱為物境,偏重於抒情的稱為情境,偏重於言志的稱為意境

  其實這三者都是情景和境界的結合,情和意也往往結合著,抒情裏有意,達意裏有情,寫山水裏也往往有情意,所以這三境都是意境。

 

  【詩風格談】

  王明居

  正由於它喜歡如此境界,因而它不追求色彩的斑斕,而著意描摹的淡雅素潔。這樣,才可給人以靜謐恬適之感,又可使人悠然神往、一往情深,反復咀嚼,一唱三歎。

 

  《二十四詩品》釋義摘抄

  13 精神

  欲反不盡,相期與來。明漪絕底,奇花初胎。青春鸚鵡,楊柳樓(注:他本作“池”。)台。碧山人來,清酒滿杯。生氣遠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誰與裁。

  “精神”就是說詩境的描寫必須體現出物件旺盛的生命活力,事物的生生不息、日新月異的變化。首二句頗難解,其實是一種形容性的分析,說的是精神蘊藏於內而顯於外,是永遠無窮無盡的,故欲返之於內而求之則愈覺不盡,心與之相期則自然而來。三四兩句是以清澈見底的流水和含苞欲放的花朵,比喻事物栩栩如生的生氣和活力,現出其飽滿的精神狀態。

 

  15 疏野

  惟性所宅,真取弗羈。控物(注:他本作“拾物”。《詩家一指》本亦作“拾物”。)自富,與率為期。築室松下,脫帽看詩。但知旦暮,不辨何時。倘然適意(注:他本作“自適”。),豈必有為。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疏野”一品本是隱居高士不拘泥于世俗禮法的性格特徵,誠如《皋解》所雲:“此乃真率之一種。任性自然,絕去雕飾,與‘香奩’、‘台閣’不同,然滌除肥膩,獨露天機,此種自不可少。”前四句就是說“疏野”的特點在真率而無所羈絆,“唯性所宅,真取弗羈”,是說任性而隨其所安,但取其天真自然而毫無世俗種種羈絆。“

 

  16 清奇

  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滿汀(注:他本作“滿竹”。《詩家一指》本亦作“滿竹”。),隔溪漁舟。可人如玉,步尋幽,載瞻(注:他本作“載行”。)載止,空碧悠悠。神出古異,澹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氣之秋。

  “清奇”一品頗有點接近“高古”,但“高古”純為神態,而“清奇”則形神兼備。首四句寫“清奇”之境:秀美的松林下有一條清澄的小溪,水邊的小洲上滿蓋著白雪,溪對面停著一艘小漁船。中四句寫“清奇”之人,“可人”,郭解為“可意之人,言其最愜人意之人”,實即前所說幽人、佳士。

 

  18 實境

  取語甚直,計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見道心。清澗之曲,碧松之陰。一客荷樵,一客聽琴。情性所至,妙不自尋。遇之自天,泠(注:他本作“冷”。《詩家一指》本作“永”。)然希音。

  “實境”一品是說有些詩境看來似乎是具體寫實的,但實際上都是“應目會心”,而合乎“自然英旨”的“直尋”之作。故雲:“取語甚直,計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見道心。”中四句則是對“實境”的形象描寫,清澄的澗水曲曲彎彎,碧綠的松林一片陰影,不論是打柴的樵夫,還是聽琴的隱士,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故後四句言“實境”之獲得全憑“情性所至”而“妙不自尋”,此乃得之自然,“遇之自天”,如“大音希聲”,悠遠飄渺,此之謂“泠然希音”。“實境”之要義在自然天成,而其寫作之特點在於“直尋”,或“直致所得”,要求詩人善於在心物相應、靈感萌發的刹那間,抓住心中目中所湧現的境界,很真切地把它描寫出來,例如蘇軾所說:“作詩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後難摹。”(《臘月遊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實境之作一般都受直覺思維的作用比較明顯。王維《白石灘》詩雲:“清淺白石灘,綠蒲向堪把。家住水東西,浣紗明月下。”此誠王夫之所謂“現量”也,清秀實境,如在目前。

 

  22 飄逸

  落落欲往,矯矯不群。緱山之鶴,華頂之雲。高人惠中(注:他本作“畫中”。),令色氤氳。禦風蓬葉,泛波無垠。如不可執,如將有聞。識者已領(注:他本作“期之”。),期之(注:他本作“欲得”。)愈分。

  “飄逸”一品與“超詣”相近,“超詣”旨在脫俗,而“飄逸”則在仙氣。“落落欲往,矯矯不群”,是說的仙人獨來獨往、高傲不群的行蹤,如“緱山之鶴,華頂之雲”,緱山在今河南,據《列仙傳》說,周靈王太子晉(又稱王子喬)好吹笙,作鳳凰鳴,仙人浮丘生接他上嵩山,後他乘白鶴飛往緱山之頂。“華頂之雲”實際就是李白《古風》所說的“西上蓮花山,迢迢見明星,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的意思。

 

  24 流動

  若納水輨,如轉丸珠。夫豈可道,假體如愚(注:他本作“遺愚”。《詩家一指》本亦作“遺愚”。)。荒荒坤軸,悠悠天樞。載要其端,載同(注:他本作“載聞”。)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無。來往千載,是之謂乎!

  “流動”一品說的是詩歌意境的流動之美,也就是飛動之美。劉勰在《文心雕龍·詮賦》篇中曾說:“延壽《靈光》,含飛動之勢。”東漢王延壽的《魯靈光殿賦》所描繪的飛禽走獸都有飛動之態,而胡人、玉女、神仙等也都脈脈傳神,栩栩如生。

 

  《詩品》中的二十四品都是對不同風格詩歌意境的描繪,作者雖然沒有具體地論述意境的創作及其美學特徵,但在描繪的過程中可以看出他對意境創作特徵的探討,以及意境所蘊含的美學內容。意境的創造按唐人的研究來說,當以司空圖的論述最為充分,即它是“思與境偕”的產物,而具有“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特徵,《二十四詩品》正是其最好的實踐。這二十四種意境中所蘊含的美學內容,也非常深刻而充分地體現了意境的特徵,主要有以下幾點:第一,有“言外之意”,“味外之旨”。第二,氣韻生動,富有生命活力。第三,有自然真實之美,無人為斧鑿之痕。第四,重在神似,而不在形似。

 

(附錄部分來源於網上)

             2006.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