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雨如散詩
你喲
我敞開柴門
將戰火燻染過的記憶
你跌跌撞撞
裝滿行囊
一腳踩空
跋山涉水而來
和同月色濺了我一身
濕
1
一封求證信
貽高兄:
近日看到仲秋轉寄您的散文給風笛主編荷野。 覺得大名很熟悉,
疑似是我初中時的一個同學,
他也叫王詒(貽)高。
但天下人不乏同姓同名的,所以,猶豫了數天才給您發出這封信求證。
我初中是在越南堤岸穗城(越秀)中學讀的。1966年我們初中畢業後便分開了,多年後在從義又聚在一起。當時我的同學在義德小學教書。我們和陳緯球、陳景瑞、亞夫、銀髪很喜歡到從義機場喝咖啡聊天。但不久便各散西東。我的同學去了台灣後便失去聯繫了。
請容許我借用face
book的話,如您認識我所提及上述的共同友人,那您便是我的同學。否則請恕我打擾了。
我叫林振榮,現在定居美國加州的矽谷。
祝生活愉快
振榮2014.8.7
2
「詒」通「貽」
振榮:
讀你的信,老淚幾至奪眶而出。一些老友,的確足足找了半個世紀才尋得著,而有一些,卻沒有那麼幸運。哦,也許,得要用上一輩子的時間呢!
我那篇短文原是拜讀銀髮「風筝的尾巴」和「叮噹」兩首詩作後有感而發的,並沒有打算要發表(題目「我住的村莊」想是後來加上去的),只是好友仲秋一番好意逕自將它寄給風笛主編荷野。冥冥之中,好像早有安排,他有意無意把那條無法丈量的長線,交到你手中,讓你我牽繫上,你說,這算不算是緣?
我1970年回台灣讀書,畢業後外派多明尼加,從事海外華文教育工作長達20年。97年3月退休後,定居多國,經營農場。
你好嗎?府上各人都好吧!
詒高
2014.8.8
多明尼加共和國
3當日相聚歷歷在目
上面兩封信,離現在將近兩年,我們是這樣聯繫上的。振榮得知我的消息後,馬上又聯繫旅居澳洲雪梨的老朋友緯球,景瑞。記得在從義教學的時候,亞夫(梁秋華)與我經常到他們家串門子,談天說地。在那個戰爭、兵荒馬亂的年代,常是來不及道別就各奔前程。自離開從義以後,大家就失去聯絡了。
人生如白駒過隙,一幌幾十年就過去了,天涯海角,要見面又談何容易!緯球在信上這樣寫著:
振榮、詒高:
數十年後傳來老友消息,欣喜若狂!當日相聚之樂,歷歷在目。上次閱讀僑聲報,看到佟富明的畫展,但聯絡不上,不知詒高可有與他聯繫?村夫(鄧崇標)已過世,惋惜,多年前,我回到越南頭頓,曾與他有緣一聚。
今天,我正欲赴景瑞處與他啖餅迎月,他應該是曾祖父的級數了。
詒高的笑容還是如此燦爛帥氣,洋溢幸福,羨慕!我自小生活在農村裡,看到詒高身旁的香蕉,似曾相識,倍感親切。
我雖已做了祖父,孫兒尚幼,以我這把年紀,早應該有這份慰藉了。
希望多聯繫,更希望多聽到令人振奮的消息。
緯球
2014.8.22
4他鄉把酒言歡不亦快哉
今天重讀緯球的信,仍然百感交集,不勝唏噓!
定居加州矽谷的振榮兄嫂終於在今年4月28日到多明尼加度假,這是一個多麼令人振奮的消息(緯球語),陰差陽錯,他們抵多時,妻和我已旅次台北多日。還好,沒有錯過,我們5月6日返家後,大家尚能在臨老的歲月裡在多國東部的度假村相會。
剛回來雖有時差之不適,但想到很快就看到老朋友,內心實在興奮不已。我們請了鄰居一位多國朋友幫忙開車,從農場到度假村需要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他鄉相見敘舊,不亦快哉!此刻,我內心充滿感恩。
振榮遠遠一眼就認出我來,我們決定開車到市區到處看看。從度假村到唐人街大約要一個小時三十分鐘,當天我們就在Barrio
Chino(中國城)一家中餐館進餐,這是振榮與劍華到多明尼加一星期後首次嚐到的家鄉味。飯後,我們除了逛此地的超市外,並在<四海為家>的樓牌下拍照留念。待回程時,我的老爺車居然鬧起<脾氣>發動不了,因時候已晚,又適逢週日,只好臨時向我的學生借調車子送他倆回度假村。事後,振榮總是念念不忘旅程中這一段小插曲,他說,這好比人生,那小小的不足與缺陷,才是生命中最美麗、最值得珍惜、最讓人難以忘懷!
離多前兩天(5月10日),振榮兄嫂熱誠邀請淑貞和我再次前往La
Nueva Romana Bahía Príncipe度假村共進午餐。一同看海,一同漫步沙灘,把酒言歡!
你說,40多年的歲月有多漫長!?啊!青春遠去,大家亦已兩鬢飛霜。
臨離開度假村時,驟然一陣滂沱大雨,振榮穿上有備而來的雨衣,老婆和我共撐一把傘,三人一同穿過大廳走到停車場。又急又大的雨嘩啦嘩啦的,彷若千軍萬馬在我們後頭追趕著,此情此景,不禁令人想起那年砲聲隆隆緊繃的戰事,一切是那樣的困阨,那樣的急迫,它並沒能讓我們稍事停下腳步從容相互擁抱握別。而當我迅速閃進車內發動車子,隔著爬滿雨滴的車窗,喔,天地一片灰灰濛濛,我看到振榮佇立在雨中不斷地向我們揮手。
當我把車子緩緩地駛出度假村時,雨,仍然細細密密的下著,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張協那首「雜詩」來:「騰雲似湧煙,
密雨如散絲」,又密又細的雨啊,是散落的「絲」,也是散落的「詩」;噢,是五月的詩,也是五月的雨,它牽引蘊藏著無限的感傷和情意,此刻,它不也正為老友送行嗎?而沾在臉龐上的、襟袖上的,已經分不清究竟是「散絲」抑或是「散詩」了!
──2016.05.12
多明尼加
懷福園
作者箋注:拙文試著用此一方式表達,不知道是否合適?
並附上當初因此一短文「我住的村莊」而能與40多年老友聯絡上
也許冥冥中早有安排。
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得感謝風笛!感激不盡!
附錄:
多明尼加共和國☆王貽高散文
多明尼加共和國(加勒比海島國,與海地共處於西班牙島)
我住的村莊
我住的村莊,入口處只標示名稱,沒有路牌和門號。還好,你只要走進村口,借問支那何處在?路人遙指懷福園。多明尼加人非常熱情,你是絕對不會迷路的。
叮噹的鈴聲,這裡挨家挨戶沒有人裝置,因為供電量每天不會超過13個小時。叮噹聲久違了,夢裡自然也陌生。若然真有客來訪,門外就會大聲叫嚷,或以慣用的口哨聲知會。令人失望的是,通常靠過來的車子或是駐足門前的路人,不是送電費單就是三五傳教士。
我也和你一樣,一樣落寞。
我常想,如果有一天,老朋友們都能相約圍爐共話,且酒且歌,談天說地,再使勁挖出一大堆的陳年舊事,以供下酒,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我生性率直,說話容易得罪人,又深知自己不善於交際應酬,所以退休以後選擇務農。每天雙腳踩在厚實的泥土上,與大自然打交道,內心感到滿足。至於攀附權貴,處處趨奉,藉此搖身一變,方可呼風喚雨,飛黃騰達,這和我個性不符,也是我所不屑。想要走捷徑,搭天梯,隨風而起,勢必要委曲求全將自己剪成窄小的長紙條,輕盈一如風箏的尾巴。這令我想起小的時候,在空地上放風筝,別的小孩都能得心應手,風筝飄得又高又遠,唯獨我的,因為尾巴過重,比例不相稱,飛不起來。儘管,我努力地跑呀跑呀,手上的線也未曾鬆過,風筝仍然未能迎風飛舞,即使勉強作勢飛上,也是懸空栽下,令人洩氣!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腳踏實地,辛勤本分地默默活著。
今早起床,驚覺窗外正下著大雨,讓我喜出望外。多國連月來遭逢乾旱,全國嚴重缺水,我們園裡的農作物也奄奄一息,正是久旱逢甘雨。絕處逢生,老天爺似乎沒有把所有的門都關上,還是有留著一扇窗。
2014.7.20 懷福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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