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話重陽
農曆九月初九日,為傳統的重陽佳節。《易經》一書中,把“九”定為陽數,九月初九正好是兩個陽數相重,故名“重陽”,也叫“重九”。
重陽節也稱登高節,有登高避災的習俗。唐朝詩人朱慶余在《旅中過重陽》中寫道:“登高思舊友,滿目是窮荒。”李白在《九日登巴陵望洞庭水軍詩》中有:“九日天氣晴,登高無秋雲。造化辟山嶽,了然楚漢分。”白居易有《九日寄微之》詩:“去秋共數登高台,又被今年減一場”。邊塞詩人岑參在行軍途中,適逢重陽節,詩人仍想到要去登高,懷念那故園的菊花:“強欲登高處,無人送酒來。遙憐故園菊,應傍戰場開。”杜甫的《登高》,被認為是寫重陽登高的第一篇。“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裡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更是傳唱千古。全詩由情選景,寓情于景,渾然一體,充分表達了詩人長年漂泊、憂國傷時、老病孤愁的複雜感情。而格調卻雄壯高爽,慷慨激越,高渾一氣。
重陽節賞菊是我國古代就有的習俗。陶淵明重陽賞菊時詠出“菊花如我心,九月九日開;客人知我意,重陽一同來”,瀰漫著濃濃的人情味。白居易的“滿園菊花鬱金黃,中有孤絲色白霜。還似今朝歌舞席,白髮翁入少年場”,以菊喻人,抒發了詩人歡快的情懷;孟浩然的“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寫出了詩人念念不忘的是重陽節到來時要回來賞菊。黃巢的“待到秋來九月八,秋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顯示出一個農民起義領袖天翻地覆、扭轉乾坤的英雄氣概;女詞人李清照的《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晝》最有韻味:“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飲菊花酒,也是古人過重陽節的習俗。李白高歌:“攜壺酌流觴,賽菊泛寒榮”,白居易邀請:“待到菊花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杜甫低吟:“伊昔黃花酒,如今白髮翁”,盧照鄰則感歎道:“他鄉共酌菊花酒,萬里同悲鴻雁天”,等等,可謂情景交融,情趣盎然。
插茱萸是古代重陽節的又一趣俗。茱萸,又名越椒,或稱艾子,是一種落葉喬木,其味香烈,有驅蟲、除濕、逐風邪、治寒熱、利五臟、延年益壽等作用。所以古人將茱萸作為驅邪的神物,每逢重陽節,人人佩帶茱萸,後世稱之為“茱萸會”,或稱重陽節為“茱萸節”。朱放的《九日與楊凝、崔淑期登江上山會,有故不得往,因贈之》中的“那得更將頭上髮,學他年少手茱萸”。杜甫的《九日藍田崔氏莊》:“明年會此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孟浩然有詩:“茱萸正少佩,折取寄情親”等,都是描述古代重陽插茱萸的習俗。宋代人還給茱萸起了個雅緻的別號:“避邪翁”。宋代的詩人和詞客,也留下眾多關於茱萸的詩句。如楊萬里《九日即事呈尤延之》有句云:“昨日茱萸未若香,今朝籬菊頓然黃。”蘇東坡《西江月重九》說:“酒闌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間今古。”
吃重陽糕也是古代不少地方的風俗,“糕”諧音為“高”,以求步步高升之意。《齊人月令》中說:“重陽之日必以糕酒登高眺遠,為時晏之游常,以暢秋志。酒必採茱萸甘菊以乏之,即醉而還。”《武林舊事》記載:南宋宮廷“於八日作重陽排當,以待翠日隆重遊樂一番”。明代皇宮初一吃花糕,九日重陽,皇帝親自到萬壽山登高。此風俗一直流傳至清代。清道光年間詩人楊靜亭寫的《都門雜詠》中有《論糕》詩一首,詩云:“中秋才過又重陽,又見花糕各處忙。面夾雙層多棗栗,當筵題句傲劉郎。”將當時京城重陽做糕、食糕的盛況描繪得淋漓盡緻。
能將多種習俗集中寫入詩中的,當推北宋的陳師道,他的詩《九日寄秦覯》:“疾風回雨水明霞,涉步叢祠欲暮鴉;九日清尊欺白髮,十年為客負黃花。登高懷遠心如在,向老逢辰意有加;淮海少年天下士,可能無地落烏紗?”將重陽節吟詩、飲酒、賞花、登高的習俗巧妙地揉合一體,抒發了對秦覯的懷念之情和慰勉之意,其風格沉鬱含蓄,意蘊深長,讀起來令人回味無窮。
在以重陽為題材的所有古詩中,最膾炙人口的要數唐代詩人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此詩是他17歲時所作。當時,詩人在長安謀取功名,繁華的帝都對一個少年遊子來說,是舉目無親的“異鄉”。而遠在故鄉的兄弟們今天登高時,身上都佩上了茱萸,卻發現少了一位兄弟——詩人自己不在內。但是他遺憾的不是自己未能和故鄉的兄弟共度佳節,反倒是兄弟們未完全團聚。一句“每逢佳節倍思親”,牽動著無數遊子離人的思鄉之心。
2012/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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