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之缺宜謹慎  (重新賞閱)

    本星期五比較空閒，就到耆英會活動活動，享用便宜的午餐，免在家中開火爨。十時許抵達會場，只見人數不多，由於粵曲歌唱組暫停，部份愛好人士沒有到來，顯得冷清；惟有旁觀風韻猶存的英雌模特兒演練，旁觀老友記打乒乓球和下象棋。聽不到練習唱歌聲，就與各耆老聊天，其間，中文書記楊濟群和我攀談最久，話題最多，大部份圍繞寫作範疇；她個性和藹可親，中庸坦率，每次見面都稱讚我的作品不錯，很喜歡閱讀。真感謝讚賞，其實她的文章水準也相當優秀，雖說臨老才執筆，但文學根基穩固，一樣能發揮才華，所謂「學無前後，達者為師。」

    很快中午時分，每週出版的華文報紙送來了，《美西僑報》也擺放在報架上，各人急速行前取閱，欲先睹為快，我亦不甘落後，即刻趨前，準備俯身拿取，說時遲，那時快，曾麗卿副主席已將報紙遞到我的手裡，我好高興，連聲道謝！

回到座位，立即打開報紙查閱自己的作品，在「休閒素描」欄目旁邊的標題是〈慶賀壽辰同歡〉……奇怪，怎麼欠缺了一個字呢？我頓時覺得減低興味，題目原本有七個字，〈慶賀壽辰同歡樂〉，標題字體大，竟然會遺漏了一個字，實在疏忽。幸好缺字沒有影響原意，否則就惹來大問題。                 

午飯時間到了，我邊吃邊想：在寫作上，在文學上，一字之缺，每遭人忽視，一字之差，也不甚注意，尤其近來常以電腦轉換簡繁字體，大都不肯再加檢視修正，於是，往往「萬里」變成「萬裡」，「升斗」變成「昇鬥」，姓「范」變成姓「範」，「茶几」變成「茶幾」……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有時缺一字或差一字，會影響全文的意義，新聞媒體報導，更為重要，不可不慎。

    回顧在越戰期間，越南華文報紙非常重視校對，因為國共生死鬥，譬如：「屢敗屢戰」與「屢戰屢敗」，解釋就有所差距；報導敵我戰況的傷亡數字，「十」與「千」的一字之錯，非常嚴重，當局誤認與敵同謀，那就糟糕，惹來身繫囹圄也說不定，故而字字必須謹慎。

    在耆英會吃飯後，再玩一下賓果號數有獎遊戲，然後回家。但我對於題目欠缺一個字，還是感覺不舒服，反反覆覆地一再思量。

    我向來認為，即使一般文藝作品，絕不能大意，有時缺少一字，意義全非。我在越南期間編輯《堤岸文藝》刊物，曾收到七言絕句詩稿，竟然有句「慷慨解囊義不容」，該作者把「慷慨解囊，義不容辭」的意思濃縮為七字，由於一時疏忽，應該省掉「容」字，却減去「辭」字，弄成意義相反，幸好我們編輯小心審閱，不致鬧出笑話。

    缺少一兩個字而令意義顛倒的例子不少，最有趣的是粵劇《艷陽長照牡丹紅》裡的一段，具典型的範例。《艷》劇其中一幕的演出是這樣：

    成親王桂守陵準備迎娶菊香，却發現她與新科解元李翰宜相愛，立心加害於李，表面答允菊香提出的條件，就是送李到蘇州做官，讓菊香陪同上路，回來嫁給自己。暗中却修書給曾是門生的蘇州巡按謝寶童，囑咐他加害李翰宜。

    桂守陵不通文墨，惟有口述信函讓助手吳中庸書寫，吳平日冒充學識豐富，實際識字不多，這時不敢明言，怕露出馬腳遭責罰，只好硬著頭皮，把難寫的字畫個圓圈了事。桂守陵一邊思索信函措詞，一句句的唸著讓吳下筆：

    「寶童手足如見：新科解元李翰宜，乃手足之情敵，與我好好待為刻薄，不能放縱，派往蘇州使其受苦致命，牡丹紅乃是小王愛侶。萬勿與解元同行，歸返便結婚，不勝急切之至。　桂守陵書。」

    然而，幾個較深奧的字：「敵、刻薄、放縱」與「萬勿」等，吳中庸都寫不出，惟有畫個圓圈，「侶」字則以諧音「女」替代，這樣一來，李翰宜到蘇州後，原本凶多吉少的，豈料適得其反，獲得很親切的招待，因為蘇州巡按謝寶童拆閱書函，內容意義已變更：

    「寶童手足如見：新科解元李翰宜，乃手足之情O ，與我好好待為 O O ，不能 O O 派往蘇州使其受苦致命。牡丹紅乃是小王愛女，O O 與解元同行，歸返便結婚,，不勝急切之至。　桂守陵書。」

看啊！這就是一字之缺，意義全非，切莫忽視，慎重為盼！

                       (原稿撰於2012/7月) 

2024.03.22披刊在洛杉磯越柬寮週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