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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烏金閣,莊稼及其它
四十年前。我長大了
母親握住寶貝疙瘩
戀戀不捨地鬆開
我這個寶貝疙瘩從母親的手裡一彈出
滾出鄉村和縣城
滾過卜家溝,梅家坪,金鎖關
滾下十七公里彎曲的山路
滾進一條大山溝。再深一步
滾進千米之下的秘密世界
一個每天做一次神仙
流淌銀河的地方
那是四塊石頭夾一塊肉的地方
專門出產優質烏金的地方
幾十年了,數億萬噸的金子
點亮一個個城市
點亮一個個心房
如今,我這個寶貝疙瘩
沿著另一條路
滾出山溝
滾過瑤曲,柳林,陳家樓子
憋足勁兒氣喘吁吁的滾上九里坡
滾下關莊,野狐坡,下高撚
向家鄉的方向滾去
我怕迷路,死死抓住記憶的繩子
慢騰騰地滾向家鄉
剛到村口,一抬頭
看到家的上方
母親燃起的灶煙
趕路的腳步也慢了許多
●庄
稼
母親掐著手指算二十四節氣
剛到時辰,那些種子隨母親的手
輕輕一揚飛進泥土裡
大地呼吸著,種子也呼吸著
種子的軀體那麼小
等待冒出綠開始歌唱
這是莊稼。在大地的胎盤裡
生根發芽。綠露出地面
風跑過來擁在一起親吻
綠穿上陽光的金衣,由東至西
從南往北,綠漸漸的濃了
蔓延成遼闊壯大的場面
花也跟著瞧熱鬧
莊稼不會失去任何機會
伸手接住從天而降的雨珠
春雨貴如油。它們把雨喝得乾乾淨淨
莊稼的骨子裡冒出豪氣
長,或者瘋長,用綠和果實
回報鄉親和我的母親
鳥們嘰嘰喳喳吟出一行行詩
●
小 名
我的小名,土的掉渣
我卻一直喜歡著
那是父母為我訂製的名字
其中的緣由我不想說出
小時候我最喜歡父母喊我小名
雖然土卻從心底喜歡
人們都說小名接地氣
娃們能健康長大
如今,父親已到另一個世界
再也不會喊出我的小名
母親年紀大了,每一次回家鄉
都想聽母親叫我的小名,總是聽不到
母親說,你長大了
小時候叫著親,叫著好
現在,叫什麼娃啊,蛋啊的
讓你媳婦和娃們聽見能笑掉牙
●
我的烏金閣
父親走了三年。眼淚已流乾
擰也是擠出一點兒殘淚
母親承包的地還在
年年都收割著麥子
去年,我在另一座城市的承包地
也下來了,我不像有的人給地命名
豐收一號,豐收二號,豐產三號
我的承包地在十七樓,高層
我叫它啥名字呢。一輩子在煤礦幹
煩了。現在退下來倒經常念叨起來
承包地不大,就百十平方
你不是愛搗弄文字
愛寫詩歌,寫散文,寫小說
想來想去,好聽的名字
什麼聚文軒,詩文閣,明志齋
咱不敢叫。誰讓咱是煤礦出身
那就叫烏金閣,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
誰要問起,我會說那是貼煤粉
掘了幾十年煤,至今臉上的黑
還沒洗淨。也許
這就是狡辯
●
井下採煤
我有過遠大的理想
長大當科學家當解放軍
然而,真的長大了
卻被風吹得一乾二淨
夢想化為泡影
於是,繼承父業
跑了很遠的路
到遠離都市的深山裡
給祖國挖金子
穿上工服,頭戴礦燈
腰繫自救器,腳蹬雨靴
大步流星走向井巷
此時,春天與我無關
夏熱與我隔離
秋色被保存著
冬雪被冷凍著
在幽深井下,這些事物無蹤無影
礦燈的光束匯成銀河
我們揮汗,架柱子,採煤
黑色的金子
在漏子上跳舞
後來,我們又被詩意的包裝
礦工,成了火神
礦燈,說成星星
煤炭,神化成烏金
又說,礦工採煤是開採陽光
溫暖千家萬戶
這我很滿足很自豪
●
老 屋
幾間瓦房
兩間已轟然倒塌
那是外祖父外祖母的影子
依然在腦海閃現
還有兩間
房頂出現了漏洞
依然被身軀堅強的支撐著
那是舅和舅母的象徵
院牆已不見蹤影
院內依然生長的核桃樹,杏樹,椿樹……
是您們的子孫啊
正在努力的向上
沐浴燦爛的陽光
老屋,淒涼的老屋
充滿滄桑
那裡也有我童年的影子
我在穀雨過後最後的春天
慢慢地,咀嚼著青草
回味老屋
回味童年
●
掘 進
給我一張銑,給我一把洋鎬
和一台煤電鑽
我要全副武裝,深入到大山深處
感受大山心臟跳動的節奏
用礦燈的光芒刺破黑喑
去掘進。打眼,裝藥,爆破
然後用洋鎬掘,掘岩石或煤層沒有鬆動的地方
用銑鏟,把搗下來的渣灰和煤裝進礦車
運到它該去的地方
我掘進,用汗水撲塵
掘出烏黑的金子
掘出礦山的生命線
掘出煤的產床
聽煤的兒女泣哭
之後,煤抱著信念笑著走出礦井
燃燒,照亮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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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味
歲月打了一巴掌。呼倫貝爾
美麗的風光
在我腦海這只缸裡
經過日子的淹製
和風霜的發酵
釀成純香的酒
喝一口,回味悠長
於是。想到五年前在草原上
喝到純香的奶茶
我醉了。如今
一邊喝著這缸酒一邊
想邀我蒙古族的朋友
烏雲畢力格,一起享受
●
苞 谷
夏天種子入土,生根發芽
第一時間用嫩綠的雙唇親吻風
雨珠為雙唇降火
陽光的金線想纏住它的軀體
想盡千方百計,也達不到目的
苞谷。苞谷。或叫一聲玉米
便隨風瘋長。鄉親們用鋤頭除草
趁著雨來之前為它堆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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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它健康成長
有了蟲害。為它施藥
苞谷長啊,在大地扯起綠海洋
一寸一寸長,一尺又一尺
開出了天花,掛上了紅纓
最後,在秋天成熟的苞谷
用牙齒咬住豐收的歲月
死死地,咬出鄉村
一道抹不去的風景
●
雪都去那裡了
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下得很早,薄薄的,像老天爺
給大地撒了很少的鹽
之後盡刮些冷風
在大地擴張地盤
期待的雪跑到那裡去了
想想雪花,在空中飛舞的舞姿多美啊
潔淨,清涼
像一劑在歲月裡
熬成的中藥
在乾旱上火,咳嗽感冒的日子
醫治病疾。多麼想看到
滿天飛舞的雪花
帶一顆善良的心
飛到乾旱的體內
2018.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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